那天晚上我几乎没吃多少东西。

法拉德看我的眼神里满是鄙夷，我已经很克制，但这种装出来的友善只会让愤怒更加愤怒。

那些人在开怀畅饮，刚才应声的那女人绑了一头小辫子，看不出她皮肤的颜色，但总觉粗糙。她的眼睛不大，高高的眉骨和颧骨，厚厚的嘴唇，这些都很普通，却被一双眼睛给拯救了这张脸。她的眉毛形状很好看，有些男人的英气。

这个女人很玩得开，荤段子说得毫不避讳。

就是她朝我扔的石头。

另外朝我丢石头的家伙没找到，但我打量他们的眼神还是被他们察觉到了。

“那个菜鸟是想认识我们还是想记住我们？”光头眼神看上去有点醉了，他盯着我。

他周围的人都朝我看过来。我歪着脑袋瞧着他们。

“你猜他在看谁？”有个公鸭嗓说。

“朱诺，他是不是看你呢？”那个尖锐的嗓子说话了。“你可是最容易被对号的人呢。”

我不光记住了这女人，还记住了这个狗东西。

女人朝我这看了过来，她的睫毛似乎也很长，一头金色的发辫绑在一起，很干练。她盯着我看了两秒，“菜鸟，你看我干什么？”

我就这么盯着她的眼睛对视了得有好几秒钟，然后将目光挪到一边的光头脸上。又几秒后那家伙看我的眼神从轻蔑变成了不满，从愤怒变成了暴怒。

“你踏马地看什么！你不服么？”那光头指着我喊过来。

瞬间大厅里嘈杂的说话声就降了下来。

我知道大家都在看我，我将盯着光头的眼睛又挪向了一边的女人，我依然没说话只是就这样盯着她。

那女人终于被我盯得发毛了，“你不服？”

我还是没说话，又看向旁边那个尖嗓子。那个尖嗓子脸抽搐了一下面色瞬间耷拉了下来。

当我再次将目光盯住光头的时候，他似乎终于觉得尴尬了。“这菜鸟看来很不服啊，有意思！”

这烂词！

再次盯着那个女人的时候她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说着她的目光投向了主席。

大厅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气氛也冷了下来。我始终盯着她，她在等待上面发话。

“得了吧！”有人出来打圆场。

“就是，欺负一个菜鸟，朱诺，你也是真给自己长脸。”

“哈！”周围有人笑。

“你们几个给这菜鸟脑袋开瓢成这样，差不多得了，跟个菜鸟较劲，真是越活越不长进了。”我旁边桌有个很沉稳的声音。

“喝酒喝酒吧！”有个家伙哼哼了一声，“看欺负菜鸟，没意思。”

那女人都站起来了，要是就这么坐下也不是不行，她是前辈不跟我一般计较别人也不会说她什么，顶多说她两句欺负菜鸟。可现在她站都站起来了，这几句整的她确实没面子。

我是菜鸟嘛，人家不会计较一个弱者的挑衅，但强者被驳了面子这事就着实不好看了。

“哼！”我极其轻蔑地冷笑了一声，一甩头将脸扭向身边的人，当身边人看向我的时候，我特意伸出中指指向了对面的女人，瞥着嘴并对身边的人笑着说起了话。

自始至终我没有看温斯顿，自己的屎自己铲。我也不知道那个法拉德是什么表情，无所谓。

“你是真欠打！”女人被我激怒了，她终于被激怒了。

她冲了上来，此时我不能再坐着了，我很清楚！

猛地起身，我伸手架住了她朝我抓来的手。就在撕吧的时候传来一声口哨，紧接着是一声，“菜鸟！好样的！抽她！抽她的脸！”

“菜鸟，相信你的实力！”这个世界永远不缺拱火的贱货。

主席上的两人没有吱声，没吱声就是默许，那既然是默许，刚才劝架的话就没有丝毫意义。

女人力气挺大，她想拽我，我双脚一蹬她顺势一带，我整个人从座位上跳了出去。她将我甩在到大厅中央的空地上接着朝我扑来。

我是菜鸟，但我也是男人，她是老手，可她毕竟是女人。她技巧是挺多，但我的躲闪远远超过她。

她对着我的裆部咽喉以及其他脆弱地方展开了不间断的攻击，我却一点都不着急出手，这女人的伎俩水平我已经摸透了。她比卡尔鲁差远了。

后来她想通过撕扯跟我搞地面技锁绞我是不会上当的，她的脚步完全出卖了她的意图。当然这里确实得十分小心，一旦被拽到地上还是有可能输的。

躲闪变成戏耍的时候这场较量就变味了，大家的哄笑声让现场的气氛也变了，女人很明显知道差距有多大，只是这个面子已经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她还想捡起来。

耍得差不多了，我一把抓住她的衣领顺势往怀里一带，她被我拽得失去了平衡后她脖子被我夹在了肘窝里。

卡尔鲁教过，这时候折断人的脖子只需用一点巧力。

带着她转了一圈，我松开了手，她被甩到了光头面前的桌子上。

当女人爬起来还要冲上来的时候，光头一把按住了她。女人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的愤怒，现在轮到她不服了。

乱糟糟的大厅里传来了嘘声和笑声。光头瞬间跳了起来，这家伙比我高。

他的参战让下面一阵欢呼，赢了那个女人让我稍微找到了点信心，可面对这个比我高大的家伙，我确实得加倍小心。

那家伙张开双臂朝我抓过来，我张开双手招架，结果他竟直接贴身上来给我一个头锤。

他现在非常想击败我然后羞辱我找回刚才的面子，我也想速战速决免得节外生枝。但面前体型比我大力量也比我大的家伙可不是刚才的女人。

而且他块头大脑子反应却并不慢，他很清楚我躲闪的水平所以他根本不给我机会直接上来近身贴脸开大。

这方面的技术卡尔鲁已经对我倾囊相授，他的擒拿反关节技套路现在用在我身上几乎就是跟卡尔鲁喂招。

跟他撕扯了一会之后这个男人的底线我也摸清了，实力仅此而已。

当我拆掉他的招数一脚踩到向膝盖内侧并将他踹倒之后我并没有上前补一脚而是看向了前面的法拉德。台上的男人盯着我眼神很平静。

光头从地上爬起来，他已经恼怒了。当摔跤变成了拳击，他是真急了。

愤怒会降低智商。这句话绝大多数是对的，我不断的躲闪则让他更加愤怒，我能感受到他的无奈，要不是以前给卡尔鲁留面子，卡尔鲁一定跟这个男人一样愤怒。

他完全抓不住我，右刺拳左勾拳右勾拳，左勾拳爆肝击腹加右上勾拳这种套路组合拳他根本施展不出来，我让他连续出三拳已经很给面子了。他的拳头一直都在挥空。

当我放下护在两颊边的双手放弃防御姿态摆出无奈手势的时候，他情绪直接破防了。

呃……我这时大意了，真大意了。

不是没有闪，而是没闪开。

他一头撞过来直接将我撞了个趔趄，紧接着朝我脸上就招呼过来，可躲的时候他右臂箍住了我的头。瞬间心感不妙。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是一个提膝击面。

这一膝给我顶懵了，当时鼻梁就又断了。我听见声音了。

他没有顶我第二次而是直接追击了一个转身踢，这个家伙的转身踢不是右转，而是左转！

这么怪的转体习惯我完全没见过，可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让我左臂当时就不能动了，而紧随而至的心脏咯噔一下感觉仿佛气断了一样，一身的力气一下子就散了，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

我清晰的听到了有人惊呼。

眼看他又一个右后转体正踢，可我真的防不住了。一脚踢到胸口的感觉就像一个大锤砸到胸口上，我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感觉没法说，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体会。不过你可能会死。

当时直接就跪了。胸口开始不是疼，而是不能呼吸，刚要喘气这才感到了剧痛，完全站不起来的那种剧痛。

当拳头砸到我后头的时候我还有意识，他这是想杀了我。

心脏似乎已经不跳了，极度的绞痛穿透了整个身体，这种从前胸透到后背心的疼痛让我深刻体会到死亡近在咫尺是什么感觉。

“我要死了。”这想法太他妈清晰。

至于他砸在我脑袋上的拳已经没那么疼了。

“听！”

这时候脑海传来了一个即陌生又熟悉，即幽暗又深远，即低沉又宏大，即神秘又震撼的声音。

“靠近点……”

那声音似乎在呼唤。

“击碎锁链之人……”那嗓音似乎从无尽的深渊里传来。

“听……”这似乎不是在祈求，而是在缓缓地叙述。

一种从内心猛烈往外生长延伸的强烈感觉沿着腋下蔓延至整个左臂，脑子里似乎出现了一道闪光，我的左手猛地甩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砸下来的拳头。

“住手！”这声音我分不清是谁，很洪亮。

胸口的疼痛完全消失，一股想要爆裂喷发的感觉在胸膛里涌了出来，左臂传来的力量直接将那光头给甩了起来。猛起身，食指中指凸起的右拳瞄准了光头裸露在视线里的咽喉。

这一拳下去，最轻的就是这辈子再也不用说话。可在这刹那间我右手手腕被人一把抓住了。一个非常强大的力量攥住了我的手腕。

是法拉德，此时他盯着我的眼睛已经不是正常人的眼睛，竖着的曈昽里散发着琥珀色的光。

“够了！”他的表情严肃。

胸口消失的剧痛再次传来，一口血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次睡得很沉，身体仿佛消失了一样，而且还做了个梦，一个灰暗的，黑白色的很长的梦。

醒来时已经是新年的第四天，整个身体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头痛欲裂，胸口完全不敢使劲呼吸，身体沉重得完全不想动弹。

屋子里充满了草药的味道。

外面有人走了进来，竟是法拉德。

我一点也不想见这个人。

“你又醒了。”他看了一眼炉子上的锅，草药味就是从锅里散发出来的。

我没吱声，不想理他。

“你是南方人。”他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

“嗯。”我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你身上的伤很有意思。”他的目光扫到我身上。

“嗯？”

“你腹部和腰部的那几刀，正常情况下，你已经死了，尤其是后面那一刀。”

我皱起了眉头。

“其实你已经死了。”他伸出食指指着我。

这个老东西说的话我没听懂。

“四天前，你胸骨断裂，心脏应该是被扎穿了，至少我看到的时候，你血管破裂了。”他说，“可你还没死。”

“你究竟从哪来？”他的脸色很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叫我不舒服。

看我不说话，他说，“我弄死你温斯顿不会说半个不字。”

“暴风王国。”我看得出他不是开玩笑。

“口音或许是，但你不正常。”他说：“你什么时候学的魔法。”

“魔法？”我疑惑地看着他，“我只是个……石匠。”

“你父亲给你起的名字和你真正的职业相差很大，你不用骗我，你什么时候学的魔法。”他的脸严肃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失忆了，我不会魔法。”我说。

“卡尔鲁还没教你怎么骗人吧。”他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我说的是实话。”

“你胳膊上的符文要是能开口说话，它会说你是个骗子还是个很傻的骗子。”

我诧异地看着他。

“你要是死了，或许有人会很不开心。”他说。

这话我没听懂，但我将目光挪向一边，“我没撒谎。”

“你是个危险的家伙。”他说。“或许弄死你才是对的。”

“这算是你对我实力的认可么？”我翻了翻眼皮看着他。

“你是不是见过一个会魔法的女人？”他哼了一声。

这话叫我竖起了耳朵，“你挺会猜。”

“她叫什么？”

“阿格拉。”

他笑着站了起来。“你跟她睡过么？”

这话真有意思，我看着他反问道：“你睡过她？”

瞥了我一眼他转身走到门口丢下了一句，“你跟我认识的某个傻子一样，都是十足的蠢货。”

他骂我！